manguinette

丑话说在前头：这个续集写（chao）是写（chao）出来了，但是就连我自己看都觉得差，不是客气话

来都来了，将就吃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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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

辽东，长白山。

时值盛夏。

牛羊吃饱了草，背脊披着日光，于深草间坐卧。时而听见牛羊鸣叫、铜铃叮当、牧羊犬吠声，混杂着主妇遥遥呼喊自家孩子回家吃饭的喊声。山坡草甸上星罗棋布，扎着数百座兽皮帐篷，炊烟四起，正是午饭时分。

树丛一分，一个长大魁梧汉子，肩上扛一只色彩斑斓的死虎，大踏步自林间穿出。他一路走去，人人似都识得他，和他招呼，他也微笑点头作答，走到一处帐篷之前，将肩头死虎提着放下。那一只死虎少说也有三四百斤重，然而他抓住两只后腿，轻轻一提就将虎尸提了起来，轻轻巧巧，似捉一只兔子狐狸一般，搁于地下，直起腰来。

正午的阳光映亮他胡子拉碴的面容，一张国字方脸，浓眉大眼，方鼻阔口，隐有风霜之色，头发又长了几分，乱糟糟的，于头顶胡乱梳成发髻，戴了一顶灰色毡帽，不是萧峰是谁？身上穿着却不是旧日布衣了，而是兽皮。

“大哥！”远远有人呼唤。说的汉话，带浓厚异族口音。

萧峰回头一瞧，一条魁梧大汉骑于马背，正朝这边驰来，不待驰近，一个翻身下马，顾不得拴马，蹲身翻过来掉过去地鉴赏了一番死虎毛皮，握着脚爪啧啧赞叹一回，直起腰来往他肩膀上重重一拍，喜道：“又打了一个大的！”这一句说的却是女真话。

萧峰微笑道：“这一个是公的。前日见了一个母的，带了一个崽子，我不曾打，放过了。”他女真话说得不甚好，但说的是日常打猎之类的事情，也就混过去了。

那大汉点头道：“原是哥哥心慈。本来也是这样的，女真猎手，也不伤带崽子的母虎。否则崽子都打完了，来年就无虎可打了。没有老虎，哪里来的兔子？”

萧峰道：“是这个道理。阿骨打，这两天阿紫在你那里住着，可还听话？不曾乱发脾气？”

那大汉正是阿骨打，道：“大哥你不在，她可安分，不曾乱发脾气。就是天天问你什么时候回来。”

萧峰皱眉道：“真正是小孩子脾气。我这不是回来了么？”说着指着死虎，对着阿骨打道：“老规矩，我只要虎骨虎筋，别的你回头都拿去。”

女真人并无什么财产，一人所得便是同族公有，但像萧峰这样三天两头便带回一头熊虎，也是绝无仅有了，阿骨打喜形于色，道：“我回头叫吴乞买来取，多谢了。”

萧峰道：“谢什么？我还和你要东西呢：上好的野山人参，我这里不剩多少了。我刚回来，这两天就不出去挖参了。你那里若有，叫人送一些过来。”

阿骨打一口答应，翻身上马，临走时拨转马头，道：“阿紫还在我那里。是哥哥来接？还是我晚些时候送过来？”

萧峰顺口道：“不忙。等吃完饭我来接罢。”

阿骨打道：“你刚回来，家里又没有个知疼着热的人，哪儿来现成的热饭？上我家吃去罢。”说罢也不等他回复，掉转马头径直一路去了。

萧峰稍作收拾洗涮，便上阿骨打家去。

阿骨打自从把自己帐篷让给了萧峰，便住着一个更小些的，离父亲和哩布的不远。萧峰掀帐进去，阿骨打浑家正于灶前忙碌。虽值盛夏，帐中仍生着一只火盆，暖气扑面，帐中央铺满兽皮的褥子上端坐着一个紫衣少女，容貌俏丽，一张雪白的瓜子脸蛋，然而脸有病容。见萧峰进来，眼睛顿时一亮，娇呼一声：“大哥！”扑到他怀中。

萧峰猝不及防，一个轻软身躯扑入怀中，呆了一呆，喜道：“阿紫，你能走路了？”

阿骨打浑家名唤唐括氏，这时插口笑道：“都跑跑跳跳好几天了，跟个小羊羔似的。哥哥如何不知？”

萧峰一怔，低头瞧着阿紫。她听了这话，露出做了亏心事的神色，一双大眼睛滴溜滴溜地转着，紧张地瞧着萧峰脸色。

他叹道：“你能下地走动了，这是好事。你这顽皮姑娘，怎么一直瞒着我？”

阿紫眼中闪过一丝狡猾神色，微笑道：“我宁可永远动弹不得，你便天天这般陪着我。等我伤好了，你又要赶我走了。”

萧峰听她说得真诚，怜惜之情油然而生，道：“我是个粗鲁汉子，那次一不小心，便将你打成这生模样。你天天陪着我，又有什么好？”

阿紫道：“你不陪着我，我才不好呢。你出门打猎，一走就是这么十几天，又没个人陪我玩，陪我说话，闷都给我闷死了。”

她说得浑不在意，萧峰心中却微生反感，心忖：“我不在的时候，相烦弟妹照顾你饮食起居。她既要侍奉公婆，还要照顾阿骨打和你，还有牲口农活要忙碌，自然没时间陪你玩耍闲话。”想虽这么想，口中却只道：“我现在不是回来了？你还有什么不高兴？”

阿紫大眼睛“骨碌碌”一转，拍手笑道：“你回来了，我可一句话没有啦。”

正说着，唐括氏将一大盆热腾腾的酸菜炖血肠搬上桌来，并几样干肉、新鲜夏日瓜果，又送上两只酒囊，笑道：“饭还要一会儿才能得。哥哥先喝酒，不必等阿骨打。”

萧峰和他们熟了，也不客套。他于深山老林呆了十几天，这时见了酒，如获至宝，正要伸手去拿，忽听得外面马蹄声杂乱，夹杂着驼铃声响，似来了一列车队，紧接着人声吵吵嚷嚷，说的却不是女真话。

唐括氏侧耳听了两句，神色忽变得警惕，轻声道：“是契丹人。”

萧峰抛下酒囊，快步出帐。只见帐外停着一列车队，有骆驼也有马匹，背上驮满了礼物，由十几个契丹人打扮的汉子押送着。为首的那人似听说过萧峰相貌，见他出帐，跳下马来，快步抢前，拜伏在地，说道：“主人自和萧大爷别后，思念得紧，将命小人室里送上薄礼，并请萧大爷赴上京盘桓。”说着磕了几个头，双手呈上礼单，神态恭谨之极。

萧峰不明其意，接了礼单，笑道：“费心了，你请起罢！”打开礼单，见是契丹文字，便道：“我不识字，不用看了。”室里道：“这薄礼是黄金五千两、白银五万两、锦缎一千匹、上等麦子一千石、肥牛一千头、肥羊五千头、骏马三千匹，此外尚有诸般服饰器用。”

萧峰愈听愈惊，这许多礼物，比之颇拉苏当日所要的赎金更多了十倍，他初见十余匹马驮着物品，已觉礼物太多，倘若照这队长所言，不知要多少马匹车子才装得下。

室里躬身道：“主人怕牲口在途中走散损失，是以牛羊马匹，均多备了一成。托赖主人和萧大爷洪福，小人一行路上没遇上风雪野兽，牲口损失很小。”萧峰叹道：“耶律哥哥想得这等周到，我若不受，未免辜负了他的好意，但若尽数收受，却又如何过意得去。”室里道：“主人再三嘱咐，萧大爷要是客气不受，小人回去必受重罚。”

正相持不下，帐帘一掀，唐括氏出来，见来人是送礼的，客客气气，礼数不缺，放下心来。问明事由，想了一想，替他作主劝道：“萧大哥，你既然救了那契丹贵人一命，你便收了，也不妨事。”

这时忽听得号角声呜呜吹起，各处营帐中的女真人执了刀枪弓箭，纷纷奔来。有人大呼传令：“敌人来袭，预备迎敌。”萧峰向号角声传来之处望去，只见尘头大起。似有无数军马向这边行进。

室里大声叫道：“各位勿惊，这是萧大爷的牛羊马匹。”他用女真话连叫数声，但一干女真人并不相信，和哩布、颇拉苏、阿骨打等仍是分率族人，在营帐之西列成队伍。

萧峰第一次见到女真人布阵打仗，心想：“女真族人数不多，却个个凶猛矫捷。耶律哥哥手下的那些契丹骑士虽然亦甚了得，似乎尚上不及这些女真人的剽悍，至于大宋官兵，那是更加不如了。”

室里叫道：“我去招呼部属暂缓前进，以免误会。”转身上马，向西驰去。阿骨打手一挥，四名女真猎人上马跟随其后。五人纵马缓缓向前，驰到近处，但见满山遍野都是牛羊马匹，一百余名契丹人手执长杆吆喝驱打，并无兵士。

四名女真人一笑转身，向和哩布禀告。过不多时，牲口队来到近处，只听得牛鸣马嘶，吵成一片，连众人说话的声音也淹没了。阿骨打饭也顾不上吃，先去帮忙清点、装卸货物，命族人杀牛宰羊，款待远客，这一忙，足足忙到日落时分。

萧峰从礼物中取出金银锦缎，赏了送礼的一行人众。待契丹人告别后，他将金银锦缎、牛羊马匹尽数转送了阿骨打，请他分给族人。女真人聚族而居，各家并无私产，一人所得。便是同族公有，是以萧峰如此慷慨，各人倒也不以为奇，但平白无端的得了这许多财物，自是皆大欢喜。全族大宴数日，人人都感激萧峰。

夏去秋来，阿紫的病又好了几分。她嫌在帐篷中养伤气闷，萧峰拗不过她殷殷哀告，平日出外挖参、打猎之时，便带着她一道，两人并骑，她倚在萧峰胸前，不花半点力气。萧峰带着她，便不敢走远，只在近处猎些兔子黄羊之类，后来见她精神愈好，力气也渐长，渐渐胆大起来，便索性带了帐篷，在外宿营，数日不归，打虎猎熊、挖掘人参。

萧峰为了便于挖参，每次都是向东或向北。这一日阿紫说东边、北边的风景都看过了，要往西走走。萧峰道：“西边是一片太草原，没什么山水可看。”阿紫道：“大草原也很好啊，像大海一般。我就是没见过真正的大海，我们的星宿海虽说是海，终究跟太湖一样，有边有岸的。……喂，喂，你发什么呆？”

她一连叫了好几声，萧峰方才回过神来，愕然道：“我刚刚在发呆么？”

阿紫笑道：“叫你好几声你都听不见，神气呆呆的，跟个呆头鹅一样。喂，你刚刚在想什么？”

萧峰不答，兀自出了一会儿神，忽道：“你去过太湖？”

阿紫笑道：“我妈妈隐居的地方，叫作小镜湖，山清水秀，本离姑苏城不远。我妈妈常带我去太湖泛舟的。”

她托着下巴，回忆了一会儿，悠然神往，轻轻地道：“……太湖可大啦。我们那里的人，都传说湖心有个地方叫燕子坞。里边住的人，又漂亮，本事又大，就跟神仙一样。也有人说，那里住的不是活人，也不是神仙，是恶鬼，遇见了要没命的。我是不信：那种地方住的怎么可能是恶鬼呢？每次跟妈妈去玩，我都伸长脖子，拼命地往湖心深处眺望，可惜从来也没见到过人影。”

听见“燕子坞”三字，萧峰震了一震。

只听阿紫柔声续下去道：“……大哥，你还记得小镜湖么？我第一次见到你的地方，就是在那里。你还打了我一巴掌。”说着脸上一红。

萧峰如梦初醒，随口应道：“啊。”立起身来。

阿紫仰头瞧着他，不解其意，笑盈盈地道：“一句话：去不去？”

萧峰应道：“为甚么不去？我也想瞧瞧，这像海一样的草原是什么模样。”

NB：阿朱没死，所以她的身世也没有被揭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