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天龙八部同人·萧峰×慕容复】《塞北花》 第六章

第六章



这镇子地处河南商业要冲,人烟颇稠密,行人熙来攘往,甚是繁华。乔峰向掌柜打听过方向,大踏步行去,行不多久,果找见一家当铺,三言两语,作价将戒指脱手,怀揣当得的整齐银票并一些碎银,于街上信步行去。

一路行来,街上河南口音的人一日多于一日,离乡已不远了。

走至一处绿荫垂柳,繁华市井所在,忽闻见一阵炒菜香气。循着香气寻去,原来垂杨深处闹中取静,藏着一家小馆,搭个棚子,遍爬绿藤,连招牌也无,只挂出一面蓝布店招,大书一个“酒”字。肆中座无虚席,厨子于露天当街掌勺,刀杓声、跑堂吆喝声响成一片,一位健妇当垆沽酒,酒香一阵阵飘了过来。

乔峰那日沽的二十斤酒早已喝完,这时循着酒香,抬腿走去。这家店生意极好,找不出一张空桌,当垆妇热情招呼,安排他与几个行脚客人模样的一桌坐了。乔峰要了五斤酒,两斤熟牛肉,自斟自饮。酒肆中极热闹,周围坐的大多是本地人,独自小酌,三五亲友,高声说话的,劝酒的,乡音盈耳。


乔峰喝了几碗酒,渐起微醺之感。此时天色渐暗,街市上灯火一盏盏地亮了起来,耳中听着乡音,不免起了几分思乡之情。忽想:“要是李延宗在这里,那就好了。”又想:“他有伤在身,沾不得酒。等大好了,一定要与他痛痛快快喝上一场。”其实这一路行来,李延宗话极少,乔峰又满怀心事,除了必要的交谈,二人几乎没深谈过什么话。但是不知为什么,想起他来,像想起一个结识多年的朋友。

他一仰头,饮尽一碗酒。忽听得背后一个汉子,操着四川口音,粗声道:“老板娘,快拿饭来!兄弟几个喝完酒啦。”

四周皆是河南乡音,他的口音分外刺耳。当垆妇笑道:“饭刚刚卖完啦,新的一锅刚刚上汽,一时接续不上。先给爷上几个馒头吃着?再不济,卖下饭的有油炸旋子……”

她说得和和气气,那人却大声嚷了起来:“兄弟几个是南方人,馒头是点心,啷个吃得饱?老子吃完饭还要赶夜路,急着上苏州找那姓慕容的小子,误了老子的大事,你赔?”

乔峰本垂头喝酒,对周遭事情不闻不问,“慕容”二字入耳,心里一动,当下仔细听那桌人谈论。当垆妇赔着笑脸,好说歹说,又送了他们几碟子下饭,才算把这事了结了。那一桌坐的皆是武人,满口武林黑话切口,大声武气,并不顾忌有人听见。

侧耳细听时,只听刚刚那挑事的汉子道:“上回司马老四上慕容小子家中去砸场子,不想被他那个姓包的家臣教训了一顿,真真是自取其辱!那小子有个表妹,生得千娇百媚,如花似玉,对他一片痴心。她自己是一点武功也不会,可论起别人的武功来,那叫一个头头是道……”

乔峰听到此处,不由微微一笑,心忖:“这说的是王姑娘了。”


只听那汉子接下去道:“……她之所以精通各家门派武功,都是因为慕容家中有个武库“还施水阁”,藏得有各派秘籍心法。这慕容小子神龙见首不见尾,常年不在家中。咱们此去,名义是寻仇,实则打上门去,将还施水阁洗劫一空,才是正事……”

乔峰听至此处,不禁摇了摇头,心忖那日所见,慕容家四大家将,乃至娇女弱婢,哪一个不是傲骨铮铮的英雄人物。这些人气息浮躁,武功粗浅,倘若能在风波恶等人手中讨得一点便宜去,也算是三生有幸了。

他嫌这些人言语粗鄙,不愿再听,提起坛子,斟出一碗酒,仰头饮尽,正要唤跑堂过来结账,忽听那桌谈话中提到了自己的名字。

只听一人道:“……乔峰已不是帮主了。听说前日已离了丐帮。”

他这话一出,一桌人“啊”了一声,似乎极感兴趣。只听一人关切地道:“究竟是怎么回事?听说是丐帮有九袋长老与他不和,起了叛乱?”

又听得另一个人的声音,粗声接口道:“不是长老叛乱。听说是他不是汉人,本是契丹人。丐帮泱泱大帮,岂能由一个契丹人驱策?没的惹人笑话。”

一人接口笑道:“南慕容,北乔峰。现在却是倒了一个乔峰了。”

接下来滔滔不绝,喋喋不休,论的却是南慕容,北乔峰,武功究竟哪一个更为高明了。乔峰听这些人越扯越是不堪,又好气又好笑,包了几个馒头,随手摸出几星碎银搁于桌上,起身离去。

他喝过酒,脸颊有些热,行出一段,被微凉的夜风一吹,分外惬意。加快脚步,不一会儿回了客栈。


他步上楼梯,推门进去,第一眼却见李延宗满脸冷汗,色如金纸,蜷于床内,神色痛楚。乔峰一惊,将揣着的包裹往桌上一丢,三步并作两步跨了过去,扶住他,只觉他整个人在颤抖,一摸他身上,一层中衣已为冷汗所湿。

“你哪里不舒服?”乔峰心知不好。

李延宗嘴唇微微颤抖,过了一会儿,方艰难地道:“我没事。”顿了一顿。“……想是丹田有岔。……我现在只觉得冷。”

他的“我没事”三字乔峰听得熟了,已练成充耳不闻的本事,听了这话,心知是白虹掌残余劲力发作,遂提起右掌,抵住他背心“灵台穴”,催动真力,气贯于臂,继而于掌,真力自掌心奔涌而出,至李延宗体内。李延宗此时神智清醒,只觉一股暖融融的热气从乔峰掌心传入自己身体,于奇经八脉内游走,将体内肆虐的阴寒劲力尽数镇服。如此走过一个周天,他已能脱开乔峰相助,自行搬运丹田真气。自行调息比旁人相助有效太多,乔峰见他脸色逐渐好转,撤了内力。

李延宗闭目不语,盘坐吐纳片刻,收了功力,长长吐出一口气,疲惫地睁开眼睛。

“又劳动你。”他喃喃道。

“可好些了?想吃什么不想?”乔峰伸手摸摸桌上一壶茶尚热,给他斟出一杯。想起带回的晚饭,拖过桌上包裹打开,摸了摸,馒头已有些凉,想去厨下给他热热,被李延宗止住:“不必麻烦。”

他接过馒头,就着茶水慢慢吃了起来。仍旧食不知味模样,然而脸颊渐渐有了血色。


窗户半开着。春夜馥郁的花香随着夜风自窗口飘入,李延宗低声道:“月亮都半圆啦。”

乔峰一怔,抬头瞧时,瞧见半轮镜子般的圆月挂在天空。这么一算,二人朝夕相处,已经有十天半月时日,竟不觉得日子过得有那么快。

“小时候,”李延宗咽下一口馒头,出了一会儿神。“总觉得日子过得慢。长大了才觉得时间过得飞快。”

乔峰一怔,倒觉好笑,心忖:“真巧,竟然想到了一起。”随口应道:“是啊。你也莫要忧心,等到了少室山,咱们再设法给你医治。”

“生死有命。”李延宗反而淡淡地笑了一笑。“我既然敢接下西夏国那桩差事,就有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觉悟。能捡回一条命,已经算是我多活了几天。”

他说得极豁达,乔峰反而一时无言以对。这一番话实际上已经触碰到了属于他的那个秘密的边缘,上不着天,下不着地,悬在空气里,叫嚣着,乔峰的问题已经到了嘴边:他在西夏担任的究竟是怎样一个凶险的使命?要杀的是怎样一个不可触碰的人?但他也知道,这个问题不会有答复。


“我师父玄苦大师医术高明。如果他也没有办法,那再另说罢。”他只道。

“乔兄是河南人?”李延宗的注意力转回到他身上。

“我土生土长在少室山下。”乔峰这话说熟了,顺极而流,一出口才惊觉已经算是说了一句诳语。他愣了一愣,但也不知该怎么和李延宗解释,遂沉默下来。李延宗却已微笑道:“怪不得你有河南口音。”

乔峰点头默认。适才运功出了一身细汗,荒郊野外奔波了一段时间,几天不曾洗澡,衣服黏于身上,有些难捱。看他胃口似比前两天稍好,放下一半心来,于是道:“我去洗个澡。”


他问店小二讨了热水,搬于天井中,混了凉水,脱去上下衣裳,胡乱擦了一遍身,又洗了头发,顿觉神清气爽。他将换下的脏衣服交给客栈浆洗,回屋找干净衣裳替换。

都是男人,也不避忌。乔峰赤着上身,径直推门进去,弯腰于包袱内翻找干净衣服,找了一会儿,找不到,不由纳闷,喃喃自语:“我衣服呢?”

李延宗于炕上出声道:“我刚刚收拾过了。你瞧瞧柜子里第二格有没有。”

乔峰依他指点找去,果然一找就得,整整齐齐叠放在那里,笑道:“多谢。”

李延宗却轻轻地“咦”了一声。乔峰不明其意,朝他瞧去,却见李延宗变了颜色,正怔怔地盯着他胸口。

“怎么了?”乔峰低头瞧瞧自己。他全身肌肉虬结,极为魁梧,身形完美如同天神。这会儿刚洗过澡,赤着上身,身上水珠尚未完全擦干,胸口文着一只青郁郁的狼头,张口露牙,形状凶恶。当时风气,男儿多好刺青,花臂花腿,风靡一时。尤其江湖人、武人身披纹身,是极其常见的事情,遍体纹绣,招摇过市,时人多以为美。

“乔兄这个纹身。”李延宗有一会儿说不出话来,“……是什么时候有的?……”

“打我记事起就有了。”乔峰微觉奇怪。“怎么?”

“没事。”李延宗的失态只是一瞬间的事情,神色须臾已然平复。

“……我依稀记得在哪里见过。想是记岔了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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